凌晨两点半的 “有家” 便利店，暖黄色的灯光把街道的冷意挡在玻璃门外。阿杰趴在收银台上，眼皮像挂了铅 —— 明天就要考《微积分》，他本来想趁夜班间隙刷题，结果习题册摊开两页，笔尖还没碰到纸，困意就先把他裹住了。

“叮铃 ——” 门口的风铃脆生生响，阿杰猛地抬头，看见个穿藏青色格子衫的大叔走进来。大叔头发花白，戴块磨得发亮的旧机械表，走得慢悠悠的，眼睛先扫了眼货架上的电子钟，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表，嘴里还念叨：“差一分钟，刚好。”

阿杰揉了揉眼睛，看着大叔径直走到关东煮柜台前。保温锅里的萝卜、海带结还在冒小泡，大叔蹲下来，盯着计时器看了足足五十秒，直到数字跳到 “02:31”，才抬手喊：“小伙子，来串萝卜，要煮够 40 分钟的那种。”

阿杰纳闷：“叔，这关东煮下午就煮上了，早够时间了。”

“不一样，” 大叔摆摆手，语气特认真，“刚跳点的这锅，萝卜吸汤最匀，多一秒太烂，少一秒太硬。” 他边说边指了指电子钟，“你看，现在刚好是它‘最佳赏味时间’的第 1 秒。”

阿杰没辙，只好夹了串萝卜递过去。大叔付了钱，没立刻吃，又走到酸奶柜前，扒拉着找了半天，终于拿出一盒原味酸奶，看了眼保质期，又比对了下电子钟，点点头：“行，还有 23 小时 59 分过期，刚好够我明天早上配麦片。”
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这大叔每天都准时两点半来。有时候买个茶叶蛋，要等锅里的水刚开第三次；有时候买瓶矿泉水，得对着货架上的生产日期挑 ——“这个是昨天下午三点生产的，水温刚好，不冰牙”。阿杰渐渐摸清了规律，每次大叔来，他都提前把 “刚好” 的东西备好，省得大叔在货架前蹲半天。

直到某天，大叔来买泡面。他盯着货架上的红烧牛肉面看了半天，突然问阿杰：“小伙子，你说这面什么时候会降价啊？现在 3 块 5，我记得去年这时候才 3 块。”

阿杰随口答：“说不定等厂家促销吧，谁知道呢。”

大叔没说话，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旧手表，表盘里的指针转得比平时慢了半拍。阿杰忽然觉得奇怪 —— 刚才还明明是两点半，怎么眨眼间电子钟就跳到两点三十五了？他以为是钟坏了，伸手去按，却听见大叔轻轻笑了声：“别按，没坏。”

大叔撕开泡面包装，倒热水的时候，忽然跟阿杰说：“其实我是个时间小偷。”

阿杰手里的扫码枪 “啪嗒” 掉在台面上：“叔，您…… 您别开玩笑。”

“没开玩笑，” 大叔指着电子钟，“我偷的都是别人浪费的时间。比如你刚才摸鱼刷短视频的 3 分钟，后面货架上那个学生妹挑零食犹豫的 2 分钟，还有刚才骑电动车路过，边骑车边看手机的 1 分钟。” 他顿了顿，舀了口泡面汤，眼睛弯起来，“我攒这些时间，就是为了等这泡面降价。你想啊，每天偷个十分钟，攒够一百天，就能多等半个月 —— 说不定到时候它就降到 3 块了。”

阿杰愣了半天，才反应过来：“那…… 那您偷的时间，自己能用吗？”

大叔摇摇头，把最后一口面吃完：“不能，我就是喜欢等。你看啊，等萝卜煮到刚好，等酸奶没过期，等泡面降价，这些‘刚好’的时刻，比偷来的时间有意思多了。”

那天之后，阿杰再也没在夜班时摸鱼。他把习题册摊在收银台旁，大叔来的时候，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直到考试前一天，大叔来买了两串萝卜，临走时跟阿杰说：“我攒够时间了，这泡面啊，明天就降价。”

阿杰第二天考完试，特意绕到便利店看 —— 货架上的红烧牛肉面，真的贴了 “限时促销 3 元” 的标签。他正愣着，手机响了，是大叔发来的消息：“你看，等，总能等到的。对了，你微积分能过，我偷了你刷错题时‘急得抓头发’的时间，给你攒了 20 分钟的‘思路清晰时间’。”

阿杰看着消息，忽然觉得手里的成绩单都带着股关东煮的暖乎气 —— 原来最没用的 “等待”，有时候比 “抢时间” 更让人安心。